抗癌五周年祭
彭成仁
2011-04-18
作者简介:
彭成仁,男,1949年10月1日出生,笔名浩瀚、赵玉、山石等。湘乡市人。大专文化。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湘潭市作家协会第二届理事。自上世纪70年代末开始从事文学创作至今,先后在《羊城晚报》、《湖南文学》、《杂文月刊》等十几个省市的数十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长篇通讯等约200余万字,并在国家、省、市级评比中获奖10余次。
如果有人问我:你抗癌五周年是什么感觉?我只能告诉他:就是百感交集。
2006年4月,我突然又发现颈部长出了肿块,而且有点反常的是肿块不时还有点钻痛,这已是我全身“薄弱环节”出的第三次“故障”了。第一、二次手术都是职工医院动的,企业职工医院条件不太好,但对于切除甲状腺肿瘤之类应当还算 “小儿科”。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第一次动刀后,在近两个小时的血肉剥离与疼痛中,我与主刀医生谈笑风生,只是下手术台时,一眼看见一大滩自己的鲜血,竟一下晕倒过去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配合对自己的肉体进行宰割,内心的故作姿态与对手术的恐惧平分了秋色。后经切片诊断为:甲状腺瘤。
住了几天院,过了不到几年安静日子,想不到这个“敌对分子”又卷土重来。于是,找到了医生朋友,他那天正好得闲,三下五除二后把我按上了手术台,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战斗——又剔除了几个“异己分子”!硬朗的我,拒绝了住院。当我捂着白纱布捆绑的脖子回家时,妻女们都被我的狼狈样吓了一大跳!她们一点也不知情,我的几个肿瘤,就这样快刀斩乱麻了。
这次的病来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加上自己还在报社上班,只好择日进行手术了。于是,我选择在2006年的五一节之前打“第三大战役”!
一切都很顺利,湘潭市一医院肿瘤科我曾多次采访,人熟得很,技术当然也信得过。又一个三下五除二,五个肿块在谭建中主任等人的“围剿”下俯首投降了,紧接着的是常规切片诊断——躺在病床上的我在策划下一期的稿件和自己什么时候出院,而且给自己下了道死命令——最多躺四天!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第一天平安过去了,所有生理特征正在有序恢复。第二天就有点怪怪的了:在病床边照料我的妻子和女儿们的脸上反倒布满了阴霾,一反常态地对我细语轻言,就连平日里与我快言快语的医生朋友也好像在有意回避着什么。“有情况,有问题!”多年的警察与记者生涯让我多了一分敏感。“打破砂锅问到底”,我知道我的真正病情是无法从妻子嘴里掏出来的,我只能直面我的主治医生!
人生就是一张纸,生命脆弱的人一捅就破,生命坚强的人一捅就亮。“你要坚强,相信你会坚强!”在主任室,谭建中医生在我的“威逼”下讲出了我的真实病情——切片诊断:甲状腺滤泡癌晚期,并已经渗透到皮下组织。他详细讲述了手术全过程及两套治疗方案,一是掀开已经缝合的伤口,再动手术,完全切除左右两侧的甲状腺与淋巴,再进行放化疗;其二是保守治疗,权宜之策是做放射性治疗,以观其变。我坚持了第二方案。说真的,我怕痛,我不想刚从痛苦中挣扎出来又进入痛苦挣扎,如果说长痛不如短痛的话,我宁肯在此时选择长痛,因为我期待有奇迹发生,我也相信自己能够创造奇迹!
放疗是痛苦的,又很麻烦。进入放疗治疗程序后,我第一考虑的是一定要坚持工作——我不愿让人知道我是现时的癌症患者。湘潭抗癌协会宋文军主任成就了我,巧妙地设置了“两不误”的治疗方案:为了我能不被人察觉我是颈脖子上画着红XX的放疗病人,他为我免费设计了一套放疗用模具,以免在我的放疗指示部位画上那红红的印记,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肿瘤患者或癌症病人。再者,我的放疗时间都可以提前预约,人到就治,治完就跑,很少有人能看得出我这个挎着采访包的人是来治疗的。在半掩半藏下,我竟完成了连续25次的放疗。幸运的是,我做到了工作、治疗两不误;痛苦的是,被放疗折磨的我也有些许心力不济、咽喉部位严重灼伤,更别说将我的病情散布开后,人心的千奇百怪了!
因为患病,在有的人眼里,我立马成了“瘟神”,避之唯恐不及。平日里交往最深的人,一下子失去了联系,生怕我向他们借钱讨债似的。
有人幸灾乐祸,就有人雪中送碳。在我的朋友心中,我成了易碎的“玻璃瓶”,捧着、护着,就怕摔着。我的战友、我的同学送达了及时的关切与帮助,就连只有一面之交的采访对象还送来了千金难求的人体胎盘让我炖着滋补,同时,还有不少朋友特地饱含深情地为我举行了“告别宴”,只可怜大家心照不宣。一个个喝得泪流如注……
好在五年过去了,我药照吃、酒照喝、烟照抽、工作照样忙碌,狗屁文章照样写,只是有一个挥之难去的阴影残留在心中:“这个恶魔什么时候又回来?”在经意与不经意的交织中,我常常扪心自问,我能战胜病魔还能战胜心魔不?五周年,只是人生的一个短暂的阶段,很多事都在这段历史中发生与存在。想想同与我治病的几个病友,他们早已告别红尘,而我仍残留着。
究其实,人生只是一个过程。视癌症为畏途和无可越逾的天堑,就是用再好的药物和治疗手段也是白搭了。如果用一颗平常心去对待生死,善待自己和生命,也许只有这样才不会“谈癌色变”了!
有一缕阳光,就要生存下去!
呜呼,尚飨!五周年!
